这里距离虚境出口没有多远,想来也是极限了,这个孩子可是三四天粒米未进地往前走,能尚存一口气都不错了。
季洵让决疑回到腰间的剑鞘里,刚抬眼便瞧见了草丛里昏倒的沈修远,心念一动就提起步子往前走去,却不料一步走得比一步沉重,等季洵走到沈修远身边的时候,他已经克制不住双手的颤抖,早先的那点期待也被扔到了九霄之外。
沈修远一身衣服比乞丐都不如,全身都是脏污,前摆起码被扯烂了一半,后摆也未能幸免,那些扯下来的布料大多都用在包扎伤口上,像是手臂上的,季洵记得很清楚,那是渡江后被刀砍的;脚踝上面一点的,那是被林子里的陷阱夹的;大腿上的,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伤的……季洵写了的,季洵没写的,加起来之后,竟让这个孩子遍体鳞伤。
哪里有沈家少时便资质过人的大少爷的样子?
季洵慢慢跪了下来,他的手还在抖,不敢伸出去。
他想,我都做了些什么?
这是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少年,八岁时失去了自己的母亲,半年前失去了自己的爷爷,随后的半年受尽屈辱和折磨,从云端被人摔到泥水里,下了死手按着不让这个孩子喘息,更可怕的是,这一切苦难,都来自小少年的亲人。
小少年失去了家,一路逃亡,从江北逃到南岭,少说也有近千里路程,偏偏还有不给人喘息时间的追杀……
算算这些,小少年如今还活着,已经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了。
在这个世界的人们看来,这一切也许都是沈家不念骨肉亲情而导致的,在季洵眼里却不一样,他比谁都清楚沈修远遭遇的一切是谁安排的。
就是他自己。
是他季洵按着套路让沈修远从云端跌进泥水,是他季洵让沈家人步步紧逼不留活路,是他季洵让沈修远遭遇了这一切。
在书外的时候,季洵只觉得,这是套路,过去的惨能造就未来的爽,那过去的惨就算不得什么事了。
可现在,季洵不会那么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