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的语速很慢,说话只能几个字几个字的蹦,口齿也不清晰。但颜玉琢耐心十足,引导她多说一些话。
她们靠在一起,一问一答,倒真像一对亲密无间的母女。
就在这时,刚才为颜玉琢开门的那位老先生从厨房里走出来,手里还拿着一盆提前准备好的饺子馅儿,笑着说:“你妈现在可聪明了,能记得清日子了,从上周就问我:‘若雅什么时候回来?’我说你这周末回来,她就张罗着给你包你最爱吃的荠菜馅儿饺子。”
“哎呀,好久没吃爸妈包的饺子了!”颜玉琢露出一脸馋猫样,“今天我可要
吃多多的!”
一家三口坐在餐桌边,一边看电视、一边聊天、一边包饺子。
“爸爸”负责擀皮,颜玉琢负责包,“妈妈”也想帮忙,可是她现在双手根本做不了这么精细的工作,光是托起一张饺子皮,就用尽了她所有力气。
见状,颜玉琢先把一张皮直接放在“妈妈”掌心,再在皮中放入馅儿,然后两只手包住妈妈的手,和妈妈一起完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丑饺子。
“小时候妈妈教我包饺子,现在是我教妈妈包饺子啦。”颜玉琢沾着面粉的手点向妈妈的鼻尖,如此淘气的举动引得老太太又露出了笑脸。
旁边负责擀皮的爸爸扭过脸,用衣袖擦了擦眼角。
他们花费了大半个小时才包完几十个饺子,颜玉琢主动说:“我去煮吧,爸,你也休息一会儿,陪妈妈看电视吧。”
说罢,她就拿着托盘走向了厨房。
煮饺子是个功夫活儿,颜玉琢守在灶台旁,盯着锅中水煮沸,再把饺子从托盘轻轻推到锅里。为了防止饺子沉底黏锅,她时不时要用漏勺推推锅底,若是水太沸了,她还要适时补充凉水熄锅。
正当她在灶台前忙碌时,厨房里又多了一道脚步声。
颜玉琢知道是爸爸进来了,她没有回头:“妈是不是饿了?再等等,第一锅饺子快煮好了。”
“中午保姆给我们做了面条,现在不太饿。”爸爸站定在她身后,忽然压低声音说,“好孩子……这个,你收下。”
颜玉琢回头望去,只见爸爸手里拿着一封沉甸甸的红包,看厚度,里面至少有几千块钱。
她眸光在沉甸甸的红包上转了一圈,并未接过,而是说:“爸,现在距离春节还远得很呢,您现在给我压岁钱是不是太早了?再说了,我都工作多久了,不用你们补贴啦,你快把红包收回去吧。”
“你上次送来的制氧机,我上网搜了一下,要好几千块。还有平常带来的瓜果蔬菜,给我们老两口买的衣服,也是一大笔钱。”老先生没有理会她的推辞,一次又一次地把红包往她面前送去,“小颜,这四年来谢谢你经常过来看望我们老两口。若雅能认识你这样的好朋友,她泉下有知的话,她一定……她一定……”
最后一句话尚未说完,老先生就已泣不成声。
面对长辈的眼泪,颜玉琢一下子从“角色”里跌了出来。她接过那么多的委托,扮演过那么多的角色,可她引以为傲的专业素养在这时全都抛之脑后。
在这一秒,站在灶台前的人不再是她扮演过无数次的“若雅”,而是她自己。
颜玉琢的目光穿过老先生的肩膀,看向墙上挂着的全家福。
那全家福充满着时光的印记,“爸爸”“妈妈”和“女儿”一家三口穿着红艳艳的毛衣,在镜头下幸福定格。可是,照片里的“女儿”并不是颜玉琢扮演的,而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姑娘。
她齐肩短发染成栗色,与颜玉琢的假发颜色一模一样。
这里是“若雅”的家,是颜玉琢大学时最好的朋友的家。
考入大学后,颜玉琢住进了学校宿舍,若雅就是她在宿舍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。
她们两个的性格就像两个极端,颜玉琢独立自我,充满主见,她是学生会的风云人物,更是众人的视线中心,追求者从女寝排到教学楼,可她全都无视;若雅温柔娴静,平时最爱泡图书馆,恋家,和男生说一句话就脸红。
颜玉琢早早考了各种证书,决定毕业后就进入电视台当出镜主持人,继续她的风云传奇;若雅想要继续深造,未来做一名老师,教书育人。
虽然她们有种种不同,但莫名投缘,也曾一起畅想过毕业后的美好生活。
可是这段真挚无比的友谊,在某个普通的雨夜被打碎了。
一辆失控的汽车夺走了若雅的生命,夺走了她刚刚开启的人生。
若雅是家中独生女,她的骤然离去,让父母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。在女儿的葬礼上,伤心过度的妈妈突发脑梗,在icu住了大半个月后,才勉强捡回一条命。
可是,苏醒过来的若雅妈妈却糊涂了,她完全忘记了女儿已逝的悲剧。
颜玉琢去医院探望时,若雅妈妈拉住她的手,一声声喊她“若雅”,说她好久没回家看他们了,她好想她。
面对形容枯槁的母亲,面对掩面落泪的父亲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