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河流似的,从窗外,从每个人眼睛里,澌澌淌过。
这天,宋满瞥见花园里一条枝桠抽绿。
园丁仰脖儿,看着梁下的燕子窝说:“春天到了。”
燕子筑巢是吉祥的征兆。
宋满感觉有什么泛上心头,暖融融,热乎乎的。
果不其然,下午羊水穿刺报告出来。
胎儿一切正常。
宋满悬在心口的大石落地,也终于开始采买婴儿用品。
李叔见状,提议拿隔壁那间来做婴儿房。
正是温屿安妹妹的那间。
宋满当然否决。
诧异的是,温屿安竟同意了李叔这说法,给出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。
什么向阳啊,通风啊。
宋满听着好笑,仍是拒绝了。
岂料过后不久,听隔壁一阵窸窣,宋满当时正午睡,起床一看。
隔壁房间被佣人陆陆续续塞进婴儿用品。
宋满一霎怔住了,“这是……”
李叔解释:“满儿小姐您不愿意,咱们先生就自作主张把隔壁房间换成婴儿房了。”
宋满蹙眉。
其实也不是这时才感觉疑惑。
最初她便隐隐觉察有些不对劲。
但当时心里揣着宋隽言,加上后来的怀孕,忐忑胎儿畸形……焦虑、思念把这些疑惑都挤到了最角落。
如今再次面对,像是有一层透明的薄膜,被触及之感。
宋满眯觑眼。
李叔不为所觉,只小心呵护她,“满儿小姐,您隔远一点,免得这些佣人手脚粗苯,碰着了您。”
宋满收回视线,口吻如常道:“黄姨做了莲子羹,正好放凉了,我去吃。”
李叔道好。
宋满趿着拖鞋下楼。
厨房除了黄姨,还有另外两个佣人,一个煲汤,一个打下手。
宋满‘磕哒’将椅子一推,坐上。
佣人端上桂花羹,正要撤退。
宋满叫住她,“温小姐几岁不在的?”
佣人一怔,被这问题砸得猝不及防,“我,我不太清楚。”
宋满:“那你知道温小姐长什么样子吗?”
佣人‘啊’了一声,看向宋满,随即摇头,“这我也不太清楚。”
宋满:“那温先生是怎么找温小姐的?总得有照片吧?”
佣人下意识道:“是有……”
佣人捂住嘴。
宋满眼神一黯,伸出手讨要,“照片给我看看?”
佣人神情为难,“满儿小姐……”
宋满不过扫了一眼,便收回了手,“你去忙吧。”
佣人如蒙大赦般,逃也似的躲进厨房。
宋满看着这一幕,低头,面无表情地挖了一勺桂花羹,送进嘴里。
桂花羹甜糯,细腻。
顺着喉咙滑下。
宋满却仿佛咽进一块热炭,烫得眼睛都睁不开。
此后几日,风平浪静。
这天,温屿安从内陆匆匆赶回温宅。
宋满在餐桌吃着牛肉泥粥,头也没抬。
自打来了港城,因‘囚禁’、因‘怀孕’这些事,两人关系逐至冰点。
可到底寄人篱下,宋满还是会叫他一声‘温先生’,给予好脸色,像今天这样无视,还是头一回。
温屿安却不在意,上前叫佣人也来一碗。
“听李叔说你最近睡得不错。”
宋满埋头一口一口吃着粥,没搭理他。
温屿安耐心十足,不断找话题,“婴儿房布置得怎么样了?你喜欢吗?不喜欢……”
“温屿安。”宋满忽然开口。
有的,选吗?
她脸色很冷淡,且从来没有这么直呼过他的名字。
温屿安终于意识到不对。
宋满道:“我有件事想要你帮忙。”
温屿安蹙眉。
宋满似觉察他的心绪,立时开口:“不是关于宋隽言的。”
温屿安凝视她,“你说。”
宋满迎向他的目光,平声道:“我想看看温家的户口本。”
淡淡的阳光照在静寂的房间。
厨房佣人不知谁动作大了,碗碟刮擦过台面,‘吱’的一响,在这一刹那极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