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,霎时静了。
杯中水倒映温屿安的脸孔,渐渐加深、晦涩。
忽地,温屿安起身。
两个西装男似早有预料,一边一个,揿住温屿安的肩膀,制衡他坐下。
温屿安鬓角鼓了鼓,削薄的发茬狰狞着青筋,“魏副厅,您这样不怕遭人口舌吗?”
魏卓云眯眼笑,“温先生这话从何而来,我只是请你过来讨论港内外特色项目需要改进的具体方向。”
温屿安瞧了瞧两旁的西装男,嗤笑,“这是讨论项目的阵仗?”
魏卓云拖长了腔调,“过程不重要,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。温先生你说我说得对不对?”
温屿安瞳仁浮一股阴鸷气,“我倒是没想到,你竟然和宋隽言合作了,你就不怕他临阵倒戈,同宋廉明一并除了你。”
魏卓云掸了掸裤腿上不存在的尘灰,“疑人不用,用人不疑。我既然用了他,当不会怀疑这些。”
不等温屿安说话。
魏卓云清了嗓子,“一个女人换一个几十亿的项目。温先生,这笔账很划算。”
温屿安注视魏卓云,胸膛起伏,石凿一般,沉重,顿挫。
他终于明白宋隽言那日的那番话。
也终于在此刻,不得不佩服,宋隽言那瑰丽的皮囊下,是更诡谲的算计,一步一步,造势借势,走得极稳,看得极远,豺狼一般窥伺仇敌,不露声色铸造陷阱。
这样的人。
同性胆颤惧怕。
异性趋之若鹜。
温屿安思及此,笑了一声。
沧桑的,嘶哑的。
“我还有得选吗?我不答应,到时候项目落到其他人头上,我仍然会成为待宰的鱼肉。”
魏卓云会心微笑,“所以温先生不愧是大老板,识时务,懂利弊。”
阔别,久见。
黄姨因过来照顾宋满,被缴了手机,等等通讯工具。
其他佣人也对宋满三缄其口。
宋满活得像是一座孤岛。
从前她原本是不怨的。
如今知道了内情,她委屈,更怨。
怨温屿安瞒着自己。
怨温屿安铁石心肠。
更怨温屿安一意孤行。
凭什么他来替她决定自己的人生,自己的感情。
她将温屿安屋子乱砸一通,刚出来,便撞见黄姨匆匆上楼。
“满儿小姐!出事了!”
宋满心头一悬,脑中霎时浮现宋隽言的脸孔,“什么事?谁?”
黄姨道:“是您父亲!他进去了。”
宋满像被敲了一闷棍。
情绪复杂而滂湃,冲刷着胸腔、耳膜。
顷刻,她道:“我得回去,我要回去。”
宋满疾步下楼。
黄姨跟在后面,“您小心点,您肚子还有孩子!”
动静之大,李叔不可能注意不到。
“满儿小姐,您这是……”
宋满想也没想,“我要回去。”
李叔错愕,“您不能……”
宋满恨声打断,“我养父出事,你不让我回去,是要我恨温屿安一辈子吗?”
李叔一噤。
宋满厉声吩咐:“去准备私人飞机!”
李叔:“我……”
宋满深吸气,盯住李叔:“怎么,是要关我一辈子吗?还是关到嫂子进门那天?”
李叔嘴唇颤抖。
宋满别过头,再次说:“准备私人飞机!”
李叔没再拒绝,只是退下时,轻声说了句,“小小姐,您别怪先生。”
宋满喉咙一紧,刹那,泪水落下。
两个小时后。
私人飞机抵达大陆。
螺旋桨还没停转,宋满便下了飞机。
看得李叔心惊肉跳,“您小心点。”
宋满:“我知道……”
她说着转身,声音戛然而止。
不远处,男人迎风而立,四周千千万万的高楼灯火,薄薄覆在他脸孔上,隔了一层雾似。
如梦一般。
可她又知道,这不是梦。
因为他从未在她梦境中出现过。
她也从未看如此沧桑、落拓的宋隽言。
宋隽言:“在港城好玩吗?”
嗓音暗哑,语气却是讥讽的、气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