廖燕充耳不闻,还是走。
他停在普陈跟前。
或许是因为被魔气煎熬,廖燕看上去没有之前那样高大,血肉与骨骼双双缩水,变得佝偻憔悴,忽略那斑白的黑发,乍眼看去,竟分不出谁是父,谁是子。
“你……”
他的嗓音沙哑,伸手向普陈,猝然发难,催动精粹的灵力,那只手闪电般掏向普陈的心窝,后者眸光中的冷意烟消云散,取而代之的,是震惊和讽刺。
乌鸦张了张嘴,最后还是颇为欣慰的闭上了。
“你说得对,同光宗见你的第一面,我便认出了你。”
廖燕的声音发虚,手上却一点也不卸力,五指深深插进普陈的胸膛,鲜血争先恐后涌出,打湿了衣衫,“无情道,摆脱情执,以证大道,我汲汲营营求仙问道这百年,人情,世情,一一淌遍,却无法独善其身,如今连情是什么,都已愈发看不清了。”
“我常常梦见你娘。”“再敢从你的嘴里提她,我死之前也一定带上你。”普陈厌恶地打断,廖燕苍白的笑了一下,“当初,我本想劝你修无情道。”
“或许每个父亲,都想让儿子成为和自己一样的人。可我发现,成为我这样的人并不好。”
“我的确欺骗了你,也利用了你。”
“我只是想体会,”廖燕喘了口气,“成为你的榜样,会是种什么滋味。”
“体会到了吗?”
“体会到了。”廖燕说,“糟糕透了。”
他的手指血淋淋拔出,这时普陈才看见,廖燕的掌心伏趴着一块石印,石印上染透了他的心头血,不停震动,散发着奇异的亮光。
意识到什么,普陈抬手摁向胸口,那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个法印,和掌门印同步震颤。
“糟糕透了。”他一字一句地重复,“所以你后悔了吗?”
廖燕耷下眼睛。
“没有。”
普陈笑的很冷。
乌鸦看够了这番戏码,耐心耗尽,打断道,“够了……”
话音未落,变故陡生,只见普陈挑起剑尖,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,他直直伸向廖燕手中的掌门印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震起石印,灵脉大开运足气力,因为太过强盛,周身混杂的魔气甚至隐隐有流转的痕迹!
乌鸦看懂了他要干什么,一时音调都变了:“——住手!!”
轰,气贯长虹。
凝聚了所有灵力的最后一招,剑锋劈向刚刚才建立起心契的掌门印,相同的灵力气息令两方都发出了不堪重负地痛苦嗡鸣,普陈咬破舌尖,所有机能运转到极致,悍不畏死地狠心劈砍下去,一声巨响!
尘埃落地。
掌门印光芒顿消,碎成两瓣,摔砸进草地里。
“同光宗不是你的……”
普陈轰然落地,眼前一阵阵发黑,浑身都是经脉撕裂的剧痛,他辨认着方向,一字一句。
“你视若珍宝,到死也不肯放弃的东西,我一分都不会要。”
“……”
云一再也平静不了了,她不动声色后撤几步,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,衣袍一掠,挟持着明玉转身拔腿就跑!
见此情景徐名晟也没犹豫,御剑便追,房璃踩在剑尾,如同两道流星划过无涯谷的上空,经过同光宗大门时她往下看了一眼,喻卜和寒羊守着契马和车,脚边白花花的一片,不知道是什么。
话说回来,好像从一开始,徐名晟就没让喻卜和寒羊进去。
他在安排什么?
“你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?”房璃对着徐名晟的耳朵喊,这时眼角捕捉到一片威风凛凛的白,再次看去,喻卜和寒羊所在的位置,数不清的白色如同雪花漫天散开,飘向百川山海。
房璃伸手抓住一片,那竟是一只信鸟。
……
喻卜和寒羊待在外面,就造了这么多信鸟??
“打开看看。”银蝉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,引诱说道,“打开看看吧,这就是‘他’的秘密。”
这时间脚下一空,他们已经驶到了苦海上方。
咸腥的海风将整个人都吹成摇摆的潮湿纸片,指尖冒出一团白光,信鸟里的东西潺潺流泻而出,在晦暗天地间点燃了一团小小的光亮。
良久,房璃将信鸟攥紧,捏成纸团。
“徐名晟。”
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声,徐名晟头皮一紧,却没什么表情,头也不回,听着房璃的声音在狂风中忽明忽暗:
“这就是你所谓的计划吗?”
房璃看着信鸟上的内容,深深地吸了口气。
薄弱的纸翼在遽烈的海风中狂抖,一颗漆黑的小石头从信鸟身体的缝隙中掉出,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入无边涛浪之中。
“真武没有在看着吗?”她仰头,“竟然就任凭你这么说了出来。”
“可能是因为没空看吧。”
徐名晟还是没有回头,房璃却能清楚地听见